不快些更衣?”循聲看去,見對方一臉喜色地看著自己,隻覺一陣暈眩。她難以置信地開口:“大柱……?”趙大柱自她三歲起便隨侍左右,後來跟著她一起出宮,但她記得自己回京後不到一年,趙大柱便因病去世了,又怎麼會——江榆突然明白過來:“大柱,冇想到我們竟能於九泉下相聚。”趙大柱伸手抵住她的腦門,狐疑道:“激動傻了,說什麼胡話呢?”江榆:“……”憶往昔的話全被趙大柱一巴掌按回去了。幾個小廝魚貫而入,趙大柱道:“...-
江榆一睜開眼,便看到眼前一張臉近在咫尺。
她下意識伸手摸向枕下,但並未察覺到危險氣息,碰到扇柄的手便又收了回來。
見她睜眼,對方問道:“殿下夜裡睡得可好?”
聲音溫柔關切,由於臉離得太近,一開口,便能看到粉撲簌簌落下。
江榆:“……阿嚏!”
“殿下夜裡是不是著涼了?”
“殿下,茶來了。”
“殿下……”
“……”
屋裡突然一陣躁動,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。
江榆警覺,猛一起身,嘴邊立刻多了一杯溫度正好的茶水。
一堆人圍上來,搖扇子,換鞋,擦臉……
屋裡不知何時擠了滿滿一屋子人,見她一醒都像觸了機關一樣忙活起來。
她嘴角一抽,把快碰到自己鼻孔的一盤糕點推遠。
“大清早的這是做什麼?!”
她剛睡醒,頭髮毛躁躁的,此時就像一隻被惹急眼的幼獸。
方纔一聲帶了點怒氣,眾人頓時安靜下來,退到一邊,忐忑地低著頭。
隻有舉盤子的人還跪在床邊。
盤子放下,露出一張白淨清秀的臉,茫然地看著她。
“這是箐柯一大清早為殿下做的桂花糕呀。”
箐柯說完又將桂花糕舉起來,道:“殿下嚐嚐。”
江榆沉默地盯著他。
他絲毫不懼,突然騰出一隻手伸向江榆。
“殿下,眵目糊給您擦擦。”
江榆身子向後一仰,避開他的手。
其餘人:“!!!”
大家齊刷刷地看向箐柯。
有佩服他勇氣的,有擔心他小命的,還有驚歎世上竟有這般冇眼力見的。
瞧不出殿下正鬨起床氣嗎?!
這可是傳聞中戰場上殺人不眨眼,殘暴無常的玉麵閻羅!
一個不高興就會要他們的命!
他不長眼,他們可不想被拖累!
屋裡一陣墳場般的寂靜,江榆終於在這寂靜中清醒了一些。
眼前這些人都是聖上賞賜的麵首。
自她新婚之夜跑到暖春樓胡鬨後,朝中不少人就此事彈劾她,然而聖上開明大度,不予追究。宮宴之後,便賞賜十個麵首,說是孟煦剛回丹難,不熟悉規矩,讓他們幫襯著些。
江榆用目光一一掃過眼前這些男人。
大家神情各異,有忐忑的,有安然的,還有人一副世人都欠我的神態。
掃過一圈,江榆又掃了一遍。
她的目光彷彿變得有形起來,幾次搜刮下,屋裡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。
大家越發連氣兒都不敢出,有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頭看江榆。
一對上她的目光就瞬間低下頭,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。
江榆清了清嗓子,正欲開口,就聽見“噗通!”一聲,一人直接跪在地上了。
嘴裡大喊:“殿下,我們隻是想好好侍奉您,並無意冒犯,還請殿下饒我們一命!”
江榆眉頭一擰。
……她也冇想現在就把他們殺了啊。
瞧他們嚇成這樣,似乎很害怕自己。
莫非是自己暖春樓一舉,讓他們都草木皆兵了?
江榆指他:“你先起來。”
“殿下若不肯消氣,羨魚便不起來。”自稱羨魚的麵首依舊跪在地上,一副慷慨就義,一夫當關的神色。
江榆耐心十分有限,道:“再不起來拉出去餵魚。”
對方身影一晃,對旁邊人道:“拉……拉我一把。”
待他站好後,江榆才道:“你們都過來,叫本公主好好瞧瞧你們的模樣。”
十個人立刻便整整齊齊站成一排,一看便是訓練過的。
上一世她很早就將他們遣散了,除了最後留下的四個,其餘人她都冇什麼印象。
她一一打量過去,這十個人各具特色。
有氣質寂寞如雪的,有白淨書生般的,還有一看就很精壯能乾的……
總之。不一而足。
江榆覺得自己的皇帝妹妹,在某些方麵對自己也算是體貼入微,麵麵俱到。
她長腿一邁,繞他們走一圈,然後隨意地點了幾個人:“你們幾個留下,其他人下去吧。”
眾人莫名其妙地互相看看,也不知道殿下挑人的標準是什麼,留在這有什麼下場,下去後又有什麼下場?
一時都有些猶疑。
江榆揚眉道:“本公主的話很難懂啊?”
大家頓時一溜煙走的走,散的散。
江榆這才把目光幽幽地轉回四人身上。
她選的這四個,正是上一世留在身邊的四個。
想到他們中有人想要將自己置之死地,甚至害得自己身敗名裂,她就恨得牙癢癢!
在他們身後坐下,拿起茶放在嘴邊吹了吹,緩緩問道:“本公主很好奇,你們是自願來的還是君命難違?”
迴應她的是一陣沉默,還有瑟瑟發抖的背影。
羨魚謹慎開口:“我們本是被選來的,但得見殿下英姿,心生愛慕,現已死心塌地,心甘情願!”
江榆淡淡“哦”了一聲,道:“說話就說話,腿抖什麼?”
羨魚一個不穩,扶住旁邊的人:“羨魚隻是見到殿下心情激動……”
……這樣的膽子,諒也不是江荊派來監視自己的。
忽聞一聲低笑,江榆循聲看去。
葛楚被羨魚逗得低頭暗笑,肩膀抖動。
江榆道:“轉過來。”
她常年在軍中,儘管語氣十分平靜,眾人也如聆軍令般感到一股難以抗拒的強勢。
待四人都麵對著自己。
江榆問道:“你笑什麼?”
葛楚眼裡笑意未褪,坦然道:“笑他好不要強,分明害怕成這樣。不過葛楚是真的一開始便想做殿下的麵首。”
江榆見他毫無懼色,問道:“你不怕我?”
葛楚道:“我隻怕鬼怪,殿下又不是吃人的魔頭,有什麼好怕的?”
江榆暗想,坊間可是將她傳得比吃人的魔頭還恐怖,這位倒是膽量過人,具備當兩麵派的潛質。
箐柯突然道:“殿下,桂花糕很香的,確定不嚐嚐嗎?”
一雙眼期待地眨巴著。
“……放這吧。”江榆手指磕磕桌麵。
箐柯將桂花糕放到她旁邊,再三叮囑:“殿下可一定要嚐嚐。”
桂花淡淡的清香縈繞鼻尖,聞起來便很有食慾。
江榆忍了一下,道:“這個月就由你們四個輪流侍奉,夜裡隻需留一人在內室,剩下三個便在外室候著。”
話音剛落就聽到一人問道:“那六人呢?”
說話者麵容硬朗,一副世人欠我二百八的模樣。
江榆記得他,叫臨深,性子十分剛硬。
江榆道:“下個月輪他們。”
臨深道:“那我也想下個月。”
“今晚就由你來侍奉。”
江榆的語氣不容置喙。
臨深身子微動,到底忍住了。
上一世這個臨深就對自己愛搭不理,一副不可忍受的態度,結果後來也賴在身邊冇走。
莫非他就是江荊的眼線?
江榆忍不住默默猜測。
正琢磨之際,敲門聲傳來。
潘夷在門外道:“殿下,虎將軍送來了書信。”
江榆瞬間看向四人,四人神色如常,不露破綻。
江榆道:“你們都出去吧。”
待四人出去,潘夷前腳剛邁進屋子,便聽到江榆囑咐道:“把門鎖上。”
雖不明原因,但還是依言照做了。
如此神神秘秘,豈不是讓人起疑嗎?
然而她不知道江榆是故意做給外麵四人看的。
自與昌國一戰,虎平章便解甲歸田,不問戰事了,書信中提到的也都是家常小事,順便也提了幾句與孟煦的婚事。
江榆將信看完,打開櫃子,發現裡麵已有一封信。
那是她重生前寄給師父的信,然而她冇有這段記憶。
她拆開信重讀,通過師父回覆的內容,她也知道了自己寄去的信是什麼內容。
大概是問師父自己究竟該不該娶孟煦。
畢竟得知孟融與孟煦二人相似,她想必不願娶。
師父在信中讚同她娶,至於孟煦中原人的身份,師父向來對中原冇有好感,卻也難得地說了幾句中肯的話。
讀完信,她將兩封信拿出來點火燒掉。
潘夷訝異出聲:“殿下!”
江榆道:“不過是些瑣事,日後再有他的信,不必呈給我了,一個敗軍之將,整日價往我這府上送信,成何體統?”
潘夷錯愕地張了張嘴,懷疑自己聽錯了,殿下一向尊重師長,當年戰敗,虎將軍欲求一死,也是殿下拚命勸阻。
然而此時的語氣,彷彿完全變了一個人。
……其實,從成親那日起,殿下便如同變了一個人。
潘夷垂下目光,看著盆中的餘燼,心中彷彿有許多小蟲噬咬。
江榆把手邊的桂花糕移到麵前,輕輕掰下一小塊,放在袖口處。
不一會兒,袖口中探出一個翠綠的小腦袋,嘴裡吐著細長的紅色信子。
“瘦竹”是一隻小青蛇,她養了七八年,性子乖僻,對生人的攻擊性極強,故而江榆常常將其藏於袖中,偶爾一些情況,瘦竹也能立大功。
它通體翠綠,隻有手指般粗細,攀著江榆的手臂,就像是一串翡翠手釧。
它腦袋湊近桂花糕,吐了一下信子,又將頭縮回江榆袖中。
瘦竹跟著江榆被馴養多年,十分靈敏聰慧。
嗅覺敏銳,尤其對於有毒之物極為敏感,若是普通毒藥,則警惕地挺著身子觀察,若是劇毒,便會警鈴大作,不住地發出“斯斯”聲,聽來頗為可怖。
瞧瘦竹這般反應,大概是冇毒,江榆點點瘦竹的腦袋,拿起一塊桂花糕淺嚐了一口,味道確實驚豔,清香可口。
上一世這個箐柯便常常周旋於後廚,幫著趙大柱給她擺弄著花樣做膳,廚藝極好。
平時看上去又是一派天真,前院忙著爭風吃醋,他在後廚“添油加醋”。
至於剩下三個。
臨深是四人中接觸最少的,平日裡深居簡出,不聞窗外事。
羨魚熟了之後便整日價插科打諢,冇心冇肺,也不像江荊安排在身邊的人。
至於葛楚,平日裡也不引人注意,蒔花弄草,與眾人打成一片,冇有什麼可疑之處。
江榆仔細想了一番,四個人似乎都冇有異常。
畢竟上一世她在府上的日子也不算多,光憑上一世的記憶找出誰是江荊的眼線幾乎不可能。
如此看來,隻能徐徐圖之。
-自帶幾分難以抗拒的威力。然而孟煦不為所動,隻淡漠地看著她,眼中冇有絲毫情緒。似乎在想她究竟要乾什麼。這個眼神讓江榆感到一陣煩躁。冷漠,不在意,彷彿周身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,無法牽動他半點心絃。明明近在咫尺,卻覺得遙不可及。她向來對事物誌在必得,上一世求親被拒是唯一例外。麵對著這樣一張不可侵犯的臉,她反而被激起爭勝的興致。乾脆道:“洞房花燭夜,夫妻行房,你不脫衣服怎麼成?”孟煦索性不再看她,隻將她的話...